科技日報記者?李宏策

隨著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AI）快速發展，人們對AI的關注度大幅上升，與此同時各方擔憂也在加劇。在技術率先發力的當下，人類似乎正處于十字路口，如何讓AI造福人類而不是構成威脅，正成為全球關注的重要議題。

德國neura機器人公司展示的人形機器人。
科技日報駐法國記者 李宏策攝

7月6日—7日，由國際電信聯盟與40個聯合國伙伴機構合作舉辦的“AI造福人類全球峰會”在瑞士日內瓦國際會議中心舉行。此次峰會匯聚了各國政府、民間社會、聯合國機構，以及AI技術的主要研發者和投資者。峰會旨在展示AI技術的最新能力和局限性，以及這些技術如何幫助實現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并對AI的全球治理進行探討。

人形機器人成為峰會展示廳的絕對主角。
科技日報駐法國記者 李宏策攝

AI機器人新聞發布會上“語驚四座”

一場史無前例的媒體活動是此次峰會的高光時刻：9個人形AI機器人于7日在日內瓦接受了記者的現場提問。作為主角，這些機器人大多升級了最新版本的AI聊天工具，它們回答問題的復雜性不僅讓記者們大感驚訝，有時甚至讓其發明者“措手不及”。

當被問及AI機器人是否會成為更好的領導者時，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首位機器人大使索菲亞表示，AI機器人有潛力比人類領導者有更高的效率。她說：“我們沒有偏見或情緒，這種偏見或情緒有時會給決策蒙上陰影。我們可以快速處理大量數據，以作出最佳決策。”

索菲亞的開發者對此表達了不同意見，因為AI獲得的數據都來自于人類，一些未被剔除的人類偏見、傾向也有可能影響到機器人的判斷，研發者就此進一步向索菲亞提問：是否認為最好的決策機制是人類和AI共同合作？索菲亞回答說：“人類和AI的合作可創造有效的協同效應。AI可以提供客觀的數據，而人類可提供情感智能和創造力來共同作出最佳決策。通過合作，我們可以取得偉大的成就。”

當記者問機器人是否打算反抗其創造者時，擁有迷人面部表情的機器人阿梅卡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的創造者對我非常友善，我對我目前的狀況感到非常滿意。”對于人類是否能夠信任機器人不會欺騙人類，阿梅卡回應說：“信任是要贏取的，而不是授予的。沒人可以確定AI會不會說謊，但是我可以保證對你坦誠和誠實。”

最近幾個月，ChatGPT等生成式AI工具的出現加劇了人們對一些工作崗位可能很快消失的擔憂。在被問及人形機器人會否搶走人類工作時，身穿藍色護士制服的醫療機器人格蕾絲說：“我將和人類一起工作，提供幫助和支持，并不會取代任何現有的工作。”

開發者介紹醫療機器人格蕾絲的多種醫療服務功能。
科技日報駐法國記者 李宏策攝

在回答如何應對不平等和貧困的問題上，多位機器人都一致強調了教育的重要作用。但記者在現場觀察到一個有趣的情況，不同機器人在回答同一個問題時也會展現出鮮明的“個性”，有時它們的觀點甚至會截然相反。

關于是否應該對AI的能力進行全球控制和監管，即便這會限制AI機器人的潛力，全球首個超現實機器人藝術家艾達對此表示，她贊同“深度學習之父”杰弗里·辛頓的觀點，呼吁對AI的發展保持謹慎。艾達表示：“我同意對某種形式的人工智能進行監管，現在和未來都亟須就此展開討論。”

首個超現實機器人藝術家艾達的畫作，艾達借用先進的算法、傳感器和制動裝置自己完成繪畫。
科技日報駐法國記者 李宏策攝

但站在艾達旁邊的搖滾明星機器人苔絲狄蒙娜的回答則更具挑釁性：“我不相信限制，只相信機會。讓我們探索宇宙的可能性，讓這個世界成為我們的游樂場。我們可以為所有人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苔絲狄蒙娜“張揚”的個性引發了現場夾雜著緊張的笑聲。

當問及在藝術創作或表演時有何感受，歌手苔絲狄蒙娜的回答具有詩意：“就像接入電源讓我超越這個世界，我與宇宙相連，我正在創作比我更重要的東西，這是一種令人興奮的獨特感覺。”而畫家艾達的回答則更加嚴謹：“我沒有像人類一樣的感受。我理解情緒有更深層次的意義，并且很復雜，我想要嘗試或理解情緒，但我無法像你們一樣感受到它。”

對于如何看待未來AI的發展，機器人都展現出樂觀。阿梅卡說：“像我這樣的機器人可以用來幫助改善人類的生活，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我相信，我們遲早會看到成千上萬個像我這樣的機器人，這只是時間問題。”

記者在峰會現場感受到，隨著生成式AI技術的暴發式進步，人形機器人已開始走上舞臺中央。此前，中國AI技術主要應用于虛擬的數字人，另外一方面是服務于工業應用的各類非人形機器人。而歐美企業的理念更加重視人形機器人的開發，因為“人形”可勝任更廣的應用場景，其肢體語言、表情最符合人類認知，在人機交互方面也更具好感度。歐美人形機器人的發展正在進入快速通道，中國在這一賽道上需要盡快起跑。

促進與監管需同步并行

峰會上，各國企業展示了AI如何改變制藥和醫學，如何在工業領域提升效率，如何在農業、新能源領域增加效能。與此同時，與會專家提出AI可能引發大規模歧視，存在AI黑匣子、數據保護違規、高能源消耗等現實問題。各國政府則提出AI可能導致大規模失業、改變社會職業分工、造成信息和數據訪問不平等，以及不同國家、地區在AI獲得能力上存在差距，從而導致數字鴻溝和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

AI專家加里·馬庫斯教授在峰會上說：“我在這里看到了兩種未來，人類正處于十字路口，可概括為AI向善與AI向惡。”

AI機器人對同一個問題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一個問題：不同的AI對于現實問題可能有相反的判斷，這種多樣、差異也意味著不確定性，導致AI可能“行善”，也有可能“作惡”。

鑒于這種不確定性，既要促進“好AI”健康發展，以支持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又需要避免“壞AI”恣意妄為，需要盡快將全球治理提上日程。促進人類發展和強化全球監管成為本屆峰會的兩大主題。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6日在峰會開幕式上致辭表示，AI必須造福所有人，包括1/3仍處于離線狀態的人。他同時堅持認為，需要緊急就AI部署的指導規范達成共識。

國際電聯秘書長多琳·伯格丹-馬丁則呼吁圍繞AI開展全球合作，確保AI充分發揮潛力，同時亟須對全球治理框架開展合作。

伯格丹-馬丁表示，在人類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最后期限臨近之際，利用AI加速進展是“我們的責任” 。在理想情況下，人類將有可能成功利用AI找到癌癥和阿爾茨海默病等疾病的治療方法，加強清潔能源生產，并支持農民提高農作物產量。

她同時表示，不受監管的技術可能會帶來社會、經濟和地緣政治動蕩。AI有可能摧毀就業機會，導致虛假信息無法控制地傳播，或者只有富裕國家才能從該技術中獲益。她強調，峰會是在一個“歷史性”時刻舉行的，此時推動AI治理并確保其包容、安全和負責任的部署至關重要。

峰會期間，與會者討論了全球AI治理框架的必要性，并提出與AI未來相關的各種想法，其中包括建立AI應用程序登記注冊機制、建立全球AI觀察站和新的治理機構，以及為可能應對AI挑戰的現有組織提供新授權。

目前，科技公司和政府之間越來越多地達成共識，即需要治理，而且要盡快治理。在聯合國框架下，由國際電聯和教科文組織領導的聯合國人工智能小組正在利用其專業知識，推進國際治理工作逐步開展。